北青网2024年10月11日发布:四个男孩逃学历险记(4)

四

极品雅马哈在王凯的操纵下风驰电掣一般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奔跑着，“哒哒哒哒···”均匀而好听的叫声好像一首极富动感的音乐一路播撒。这辆价值十万余元的摩托车，是王凯十三岁生日时他的爸爸一高兴送给他的礼物。他一见到这辆通体闪耀着中国红的摩托车就爱不释手了。从此王凯与它就成了形影不离亲密伙伴，就连做梦它们也会在一起。没有进行过什么特别的训练他就无师自通地成了一位驾驶摩托车的高手，在他的手里，那两巨大的摩托车就像一个轻巧的电动玩具，听凭他随意摆布，没想到他这个本来没有生命的冷冰冰的铁家伙，到了他手里竟然蓬勃着生机，充满了无限的活力。暮秋时节，天高地迥，柏油马路的两边整齐地站立着参天的白杨树，像是守卫他的列兵，毕恭毕敬的夹道欢迎着他，好想他就是凯旋而归的白马王子；迎面而来的小轿车、大货车，旋风一样迅疾滑过，几乎是与他擦身而过，掀起的风浪是那么巨大，设若不是他驾驶技术的娴熟，那巨大的风浪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甚至于怒气冲冲地把他从摩托车上给使劲拽下来，然后抛向高高的空中，划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地摔到黑深深的路面上，成为一具血肉模糊的肉饼一样的可怜的尸体。他这样骑着摩托车样子很潇洒姿态也很飘逸，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样才叫酷哥，懂不懂！然而却存在着巨大的隐患，他却一点也没有意思到，见到他那样疯狂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啦，你懂不懂！他常常这样飙车，目的是为了寻求飘飘欲仙的感觉或者说酣畅淋漓的快乐。

王凯本来出生于一个叫做大王庄的小村子，这个村子名字起得很大气，但是在中国的版图上根本找不到它的位置。这个村子人丁不旺，几百年过去了，却依然没有繁衍出一支庞大的队伍。村子里不多的人口多数都是王姓，旁门左户只有两三家。据老辈人传讲，五百年前，他们是山西洪洞县一棵大槐树下的王姓家族举家迁徙过来的，故此，在新中国成立以前，清明时节，还有同上一个老坟院祭祖的习俗。岁月更迭，支脉渐广，血缘间断，亲情不觉疏远，人情味也益发淡漠。原本背依一湾河水，当年清凌凌的河水缓缓流淌，波光粼粼，野鸭嬉戏，鱼儿飞跃，老祖宗就是看到那一湾可以养人的水，才留下来，赖此水以为生，繁衍生息，才有了今天大王庄的如今的面貌。可是，现在的河水早已经干涸，裸出的河滩，蒿草凄凄，一派荒凉的景象。多年以来，一直是那么宁静的地方，几十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自在自己的田园里精耕细作，偶或见到“农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场景，真有梦回唐朝田园之慨叹。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它的威力，大地在它的作用下，绿了，又黄了；黄了之后又会变绿；年复一年就这样循环着。这里的人也一样，死的已矣，生者来矣，一代一代的平静地更迭着轮回着，然而，自从王本超走出去，成了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建筑公司的一把手之后，这个名不见经传，一直默默无闻的村子一下子沸腾了。

王本超，精瘦的一个黑脸汉子，会一手砌墙的绝活。起始，在村子里，谁家起屋造房或者修个猪圈了，就找他，他再找一帮子人，出不了几天，就盖起了，完全按照主人的要求去做，不让你满意就不会放手。他对于自己盖起来的房屋，往往要站在不远处，左右端详，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去修整，甚至于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就像做一件艺术品那么精雕细琢。他欣赏自己造的屋子，就是一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艺术作品。他其实把自己定位于建造房屋的艺术家。说实在的，他做的活干净利落，从不毛毛糙糙，自己满意主人也满意，时间久了，他的名字就像三月的柳絮到处飘飞，名声大起来，找他做活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人手不够了，他就把村上的青壮年劳力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建筑队，东奔西走，到处都留下他们的杰作，因此，他们的名字也留下来。现在他的家已经搬迁到县城里，他的公司就是赫赫有名的“隆鑫一建”，他的手下有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以做活精良而著称。现在他们不再盖农村的那种又低又矮的房子了，而是承建那种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幢一幢的高楼耸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也把他们的名字“隆鑫一建”悬挂在半天空里，让人仰慕。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但是，对于他的孩子王凯他却无暇顾及也不愿意去管理，他上学了吗？上几年级？学习怎么样？有什么特长？将来要做什么？他交有什么朋友？他吸烟吗？喝酒吗？打架吗？···他全都不知道。他总是认为，孩子应该顺其自然，就像田野里的蒿子一样，发芽了，长叶了，挺茎了，抽穗了，开花了，结果了，枯萎了，最后由大自然把它收回去，与泥土成为一体，走完了自己一生。他本人也是农村的孩子，从小家长根本不管也管不了，回想起他的童年，整日里光着屁股，泥猴子一样到处奔跑。上学也是应付，书包吊在屁股上，比赛跑起来是那么疯狂，“哇哇哇”叫唤着，累了，躲进干涸的地边沟子里，把课本撕掉叠成翻板儿，就玩打翻版的游戏，谁打翻了谁的谁就输掉了，要不了多久，书包里除了翻板儿和其他玩耍用的物件什么也没有了，那样贪玩那样快乐那样无拘无束那样的无忧无虑，多幸福啊。他的理念里，上学只是玩耍的或者说一种消磨童年时光的方式。你想啊，那时正是一个知识无用论猖獗的时代，学业完全荒废，不是照样成就了自己今天的事业吗？他和儿子王凯的关系除了谁也不能更改的从血缘上来讲的父子关系之外，就是金钱关系。王凯也只有在没有钱花的时候或者需要钱花的时候，才想起来爸爸的存在，他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理所当然地打给他爸爸，爸爸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儿子。他要钱了，要多少？有什么用途？从来不过问，就问他的卡号，然后，让他的手下去银行里办理。王凯得到钱之后，就会音讯全无，有时候是十天半月有时候竟然一两个月也不往家里打电话。他就像一尾自由自在的鱼儿在人海里到处飘游，游累了玩腻了，真的不知道做什么了，才想起来回家看看。妈妈从农村走进了城市，一下子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她像一个整日在旷野里奔跑的兔子不知真相地闯进了皇帝的后花园一样迷茫，她要到哪里去？要怎样生活？对于她完全是一个新的课题。她已经过了聪慧灵巧的年龄，接受新鲜事物明显迟钝，跟进时代的步伐也变得蹒跚艰难。她真的很想念农村的那种平静的生活，出了门就是田野，那绿色多养眼；抬起头，就是蓝天，那空气多新鲜；村子里的人，也是那样纯朴，见了面嘘寒问暖，亲热得不得了，好像没有除五服的亲戚，那关系多单纯。她真的思念她的村子了，思念那里的人思念那里的天思念那里的田园思念那里的小猫小狗一草一木，然而她却回不去了，她离他们越来越远，找不到了回家的路。对于孩子，她更是无奈，她识字不多，学问不深，讲话嘴又笨拙，往往她还没有说出来一句话，王凯嘴边就会十句话等着她，而且句句都像一柄一柄的匕首刺向她的心脏。她生气了，嘴唇哆嗦着，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骂他一句就找不出来合适的话。她只好宅在家里生闷气，她气她的男人她气她的儿子她气她自己的无能她也气她的无奈，她什么都气，由气而恨，这样气恨难舒，日子久了，就病倒了。她有病，丈夫不是不管，只是在外面新家里呆腻烦了，或者年轻漂亮的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的妻子骂他了，才回来不疼不痒地问候一句，也许是真诚的也是虚情假意。儿子一般也不在家，即使在家里也不会问一句，“妈妈，你的病好了吗？”或者说一句“你应该去看医生了。”他的语汇里似乎没有库存对于妈妈的问候语。她是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可悲的人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一个找不到自我的人。

架在全国最大的人工湖宿鸭湖上面的大桥有几百米长，只是一眨眼王凯就飞速穿过，那座被誉为豫南最有名的的工业重镇老君庙，也于不经意间就绕过去了；他的目的地就是驻马店市文明路中段的一个“摩托车大赛预赛训练营”，他是从一个小广告上得知的，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到那里，一探究竟。时下，最流行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训练营、夏令营和培训班，那是从孩子身上赚钱的最有效的途径和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如果你有机会到了“儿童公园”，你就会见到那些招生广告，如雪片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彩色的黑白的，大的小的，长的方的，不一而足，应接不暇。跆拳道训练班少林寺武术班，小天鹅舞蹈班歌唱家的摇篮班，剑桥英语速成班汉语作文提高班，奥数班神墨速算班···林林总总，你很难列举完全。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这样就苦了我们的孩子，往往是我们的孩子刚刚从舞蹈班里出来有被父母牵着送到了剑桥英语速成班，出了剑桥英语速成班的大门脚跟还没有站稳就又来到奥数班甚至于管弦乐器培训班，那么小的孩子，有的才两三岁呀，就一个班接一个班连轴转着去上，一个本来很正常的假期或者一个难得的星期天却不能有一分钟的清闲，他们的童年一切一切乐趣早已经被挤到了九霄云外，这样折磨孩子，让他们怎么受得了哟！孩子们也不情愿但是家长却步步紧逼，总是很无奈。我们的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太过热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教育，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读者朋友，不要忘了这部小说的四个孩子，他们就是这种教育形式下催生出来还在迷茫中挣扎的可怜虫。他们一个一个从家庭里逃出来，夜色凄迷，天地茫茫，却找不到他们的落脚地方。暮秋的凉意已经很重了的夜风把他们的头发都吹得有些凌乱了。他们不知道是疲惫还是对于未来的迷茫，孤独地落寞地在这条叫做“文明大道”的宽阔的大街上徘徊。他们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大道两边的路灯像两条平行的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延伸向远方，把我们的城市点缀也把我们的夜空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