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2024年10月12日发布:应对中国，约瑟夫·奈为美方开对药方了吗？

席来旺

约瑟夫·奈（Joseph S. Nye, Jr.）, 是美国著名国际政治学者、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前助理国防部长，他以最早提出“软实力”（Soft Power）概念而闻名，他的“巧实力”新概念成为奥巴马时期美国外交战略的主轴。
约瑟夫·奈的代表作有《注定领导世界：美国权力性质的变迁》、《美国世纪结束了吗？》、《软实力：世界政治中的成功之道》、《重新思考软实力》等。其最新著作是2020年的《道德重要吗？从罗斯福到特朗普的总统与外交政策》。
我在美国常驻期间，曾在波士顿哈佛校园对约瑟夫·奈进行过几次专访，就中美“软实力”与“巧实力”等进行过探讨。
几天前的8月3日，约瑟夫·奈在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发表标题为“America’s China Challenge”的文章，国内学界翻译为“美国如何应对中国挑战”，并引起广泛关注。
应该看到，约瑟夫·奈是一位较清醒且具战略视野的学者。2021年11月2日，他曾在《纽约时报》发表评论文章指出，今天的中国不是当年的苏联，美国和中国打“冷战”这个想法既不符合现实利益，也不利于美国的未来。他给美国敲的警钟是，美国面对来自中国的挑战是全方位的，拿传统的冷战思维对抗中国必然是自讨苦吃，在军事、经济、社会层面和西方国家全面结盟是抗衡中国的最佳战略。
问题是，此次，在关于美国如何战略应对中国方面，约瑟夫·奈开对药方了吗？

约瑟夫·奈的这篇文章大体上有如下几个核心要点：

首先，约瑟夫·奈看到了当今世界具有战略性的巨大变化。

约瑟夫·奈以今年7月份的阿斯彭安全论坛为例进行分析，其中一个新现象是需要“更好地了解中国”。例如，中国打算到2030年在人工智能、合成生物学等关键技术上超过美国，中国的GDP（按市场汇率计算）将在下一个十年初超过美国。那么，中国是否正寻求在2049年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的领导力量（seeking to displace the US as the world leading power）？不管怎么说，中国在过去几十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步，美国战略家描述中国是大国竞争中“步步紧逼的挑战”(In any event，China has made impressive progress over the past few decades， and US strategists describe it as the "pacing challenge")。

其次，约瑟夫·奈提出了美国要从战略上设法避免几种尴尬局面的思路。

在约瑟夫·奈看来，未来三年会发生什么，将取决于许多未知因素。未来从不是单一的，而是会有许多可能的情况，而哪一种情况更可能发生，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做什么，以及美国选择如何应对。
正因为未来有许多可能，美国在应对中国的挑战时也会面临许多可能的失败风险，所以，审慎的战略必须有不止一种考虑，避免更为悲观的情况发生，尤其是避免最严重失败，即中美之间爆发直接大规模军事冲突，而中美之间陷入全面冷战，无疑也是一种巨大的灾难。
当然，在约瑟夫·奈看来，最后的一个悲剧是“美国的愿景和价值观可能会失效”，而这事实上已是眼下难以逆转的一个趋势了，那是美国自身原因造成的。

第三，约瑟夫·奈为美国当政者提出了战略上应对中国挑战的对策建议。

笔者以为，约瑟夫·奈对美国国内政治极化问题的关注还算是点到要害了。
约瑟夫·奈写到，如果无法控制国内政治的两极分化，解决自身社会和经济问题，美国也将蒙受损失，进而失去重点，导致与崛起的中国进行成功竞争的技术活力被严重削弱。同样，美国民粹主义、本土主义的增长限制移民，削弱美国对国际机构和联盟的支持，这些也可能导致竞争失败。
在约瑟夫·奈看来，可以肯定的是，现实主义和谨慎行事是成功实施对华战略的必要条件。当然，白宫方面能否接纳他的这条建议还有待观察。
基于其一贯的“软实力”、“巧实力”理论，约瑟夫·奈分析认为，美国应投资于研发，包括利用国会最近通过的2800亿美元“芯片和科学法案”，以保持在关键行业的技术优势。美国应该保持对世界的开放（包括对中国学生），而不应缩在恐惧和衰落主义的帷幕后面。
与此同时，约瑟夫·奈建议，美国还应加强对现有国际机构的参与和补充，它创立这些机构是为了制定标准和管理各国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最后，在可能的情况下与中国就跨国问题进行合作也是很重要的。
当然，他很重视新时期美国的合纵连横策略，对此下面笔者还有分析。

第四，尽管约瑟夫·奈长期以来致力于为美国执政者的资政事业，但是约瑟夫·奈还是没有抓住中美关系现存问题的根本所在，他所提出的一些政策建议仍基本体现目前美国战略界的一厢情愿，难以根本上逆转中美关系演进的大趋势。

约瑟夫·奈信奉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关于设立“有管理的战略竞争”（managed strategic competition)目标的主张，他脑海里理想的状态是，如果避免意识形态上的妖魔化，避免误导性的冷战推理，并维持其联盟，美国才能成功应对挑战（if America avoids ideological demonization，shuns misleading Cold War analogies， and maintains its alliances，it can successfully manage the China challenge）。其实这是一个理想与现实交叉混杂体的反映。
事实上，关于眼下紧迫的台湾问题，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指出，在阿斯彭论坛上，安全分析人士的焦点是台湾，指责中的军事能力一直在提升，称美方否认美国政策有所改变，而中方认为佩洛西窜访正在掏空这一政策。他还推断到，由此人们想象，中美双方会像1914年的欧洲主要大国那样陷入战争。
这里，约瑟夫·奈显然忽视了台湾问题在中美关系中的敏感性与核心地位，没有看到佩洛西窜访的严重挑衅程度，这与约瑟夫·奈作为有丰富实践经验的战略问题学者身份不相称。而且，鉴于约瑟夫·奈特定的立场所限，他更不可能对台湾问题上的是非曲直有公正的评判。
在为白宫对华政策出谋划策方面，约瑟夫·奈进一步强调了新时期美国的合纵连横策略，但是他提出的如下建议并没有多少新意：在外交和安全政策方面，美国需要重整其传统军事力量，以适应技术的变化，并强化联盟架构。毕竟，美国及其盟友占世界经济的份额是中国加上俄罗斯的两倍。美国需要加强与印度的关系，包括利用Quad外交框架。
在这里，约瑟夫·奈显然没有跳出目前美国战略界既有的怪圈。这些建议的内容，事实上也是美国方面目前正在推进的举措，当然既难以如愿实现美国的战略意图，更难以以此化解中美之间的矛盾。
可以肯定，如何正确处理美中关系，约瑟夫·奈此次显然没有为美方开对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