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瞬间

有作家说：“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年几月几天，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这些瞬间，可能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样的“高光时刻”；可能是吃美食、喝咖啡、看日出、赏晚霞这样的“小确幸”；也可能是一次感动的落泪、一场久别的重逢。它们虽然短暂，却留在记忆深处，仿佛扎了根、生了芽，让人感叹“人间值得”。

生活的瞬间萦绕于心，文艺作品中的经典瞬间也常为人津津乐道、难以忘怀。黛玉葬花的瞬间，梁祝化蝶的瞬间，《背影》里父亲穿过铁道、翻越站台买橘子的瞬间，《项脊轩志》中枇杷树“亭亭如盖”的瞬间，香港影视剧里朱茵眨眼等“四美瞬间”，《泰坦尼克号》中杰克和露丝于船头迎风相拥的瞬间……这些“名场面”跨越时空、触动人心，成为一代代人的共同记忆。

网友记录的瞬间图源：社交媒体截图

二

瞬间极短，短到几乎难以感知；瞬间又极长，长到足以影响个人一生乃至时代进程，成为镌刻进历史的记忆。

瞬间，在历史中定格。历史潮流浩浩荡荡，瞬间看上去是那么微不足道，但很多时候，小到个人的命运，大到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存亡，总是取决于一些关键的瞬间，如第一缕人工取火的火苗升腾那瞬，如南湖红船上的梦想起航之时。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茨威格讲述了14个历史瞬间：一扇忘记关闭的小门，让强盛的拜占庭帝国一朝陷落；格鲁希的一秒迟疑，让战无不胜的拿破仑彻底兵败滑铁卢……这些历史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就像星辰一般璀璨夺目，引人沉思。

瞬间，在艺术中升华。有人说，艺术是用生命中的短暂一瞬去抚摸永恒。通过文字、绘画、雕塑、摄影等形式，艺术家将一个个易逝的瞬间定格下来，成为永恒。“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一生颠簸流离，却坚持用诗歌记录所见所感，他的诗被称为“诗史”；莫奈用画笔捕捉瞬时的光影变幻；罗伯特·卡帕用相机记录战场上的残酷瞬间……如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在《金蔷薇》中所说，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偶然投来的词语或眼神，每一个缜密的思想或一句戏言，每一个人类心灵的细微活动都是“金粉的碎屑”，而文学家、艺术家的任务，就是收集细沙、熔成合金，锻造不朽的“金蔷薇”。

瞬间，在哲思中永恒。一如苏轼在《赤壁赋》中的思索：“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瞬间和永恒并不对立，它们相互依存、相互转化，关键在于我们看待事物的角度。夜醉回到居所，家人熟睡，“敲门都不应”，一般人可能会懊恼不满，而苏东坡却“倚杖听江声”，悟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诗句与哲思流传后世，瞬间与永恒也在刹那间轮转。

淳安县上江埠大桥的日出图源：潮新闻客户端

三

瞬间细碎如流沙，亦可坚硬如金石。我们又该如何看待、度过人生瞬间？

握住那些关键的瞬间。人生有无数瞬间，但只有少数起着关键作用，甚至决定我们的人生走向。像选择学校、职业、伴侣等等是众人皆知的，但在无数个迎来朝日、送走晚霞的日子里，我们甚至很难预见哪个瞬间之于人生有着独特的意义。我们能做的，是既应当懂得识别关键时刻，认识到“此时此刻”的重要意义，又要努力把握关键时刻，抓住机会、主动作为，使之成为人生的“高光时刻”，更要走好每一步，过好每一个日常，也许那个关键的瞬间就会不期而至。

重视每个瞬间的累积。人生之路，“高高山顶立”的时刻总是少数，“深深海底行”才是常态。王阳明在《传习录》中说：“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立志的关键，就在于把握每个瞬间的起心动念。人生是无数瞬间的黏合体，我们不能坐等促成梦想实现的那个瞬间从天而降，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于迎来关键瞬间。其实，那些看似平凡的、不起眼的瞬间也很重要，都承载着生活的意义，磨砺着人的心性。坚持不懈去累积，才有望完成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以细沙般的瞬间铸就人生的“高塔”。

发现平凡瞬间的不凡。在诗人博尔赫斯眼中：“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生命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件事情都应该是富有诗意的。”一轮月光、一道夕阳、一条街巷，都能成为一生中永不消逝的瞬间，而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生活的诗人。在作家汪曾祺笔下，人间草木皆有情，枸杞、槐花、葡萄、爬山虎，无不多姿有趣。生活中，不时有人苦于“精神内耗”、感叹“人生虚无”，而这往往是因为忽略了前进路上“慢慢走，欣赏啊”。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享受每个瞬间，回过头看才会觉得没有遗憾，才发现“轻舟已过万重山”，那些对人生而言至为重要的瞬间或许早已被一一把握。

生命的意义存在于当下的每个瞬间，“过去未来事，思之何益？”活在当下，珍惜每一刻的感受，发现每个瞬间的美好，去观日月、观山海、观自在，我们的生命就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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