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新闻2024年10月12日发布:做灯

我的家乡在鲁东南丘陵的一个小岭下，小的时候，在这个不算偏僻的小村，生活条件还不好，很少有人家买花灯，都是自己做。正月十五一早，母亲便开始忙着和面，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团，再把小面团成水杯一样形状，在四周的壁上捏上褶子，一月捏一个，二月捏两个，共做十二个。润月要做十三个灯，润几月捏几个褶，在灯沿上弄个豁，以示与本月分开。母亲心情好时，还会做些属相灯，把面滚成长条，轻轻盘起来，再小心地盘头盘角，用黑豆做眼，用剪子剪出鳞、须来，一条龙就做好了。蛇的做法差不多，把面滚成一头圆，一头尖，圆的做头部，剪出口，用红纸做一个长长的信子，红豆做眼睛。尖的一端做尾，用顶针在身上印上圆圆的花纹，把长长的面团盘起来，一条小蛇就做好了。在他们的身上放一盏小灯，便做成了属相灯。

有时，我和弟弟围在旁边，也想伸手去做一个，得到了允许后，才敢动手去做一个歪七扭八的灯，那高兴劲，能蹦达上半天。弟弟小，会问奶奶：“为什么做这些灯？”奶奶会说：“咱家的老祖宗们过完了年要回去了，给他们照路，好保佑咱全家平平安安，庄稼五谷丰登。”

灯做好了，一个个放到大锅箅子上摆好，把每个灯里边放上一粒黄豆，等蒸好了，打开锅盖看看哪一个里面有水，或把黄豆泡开，就代表着那个月份的雨水多少或哪个月份旱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一定会这样看。

用小木棒缠上棉花做灯芯，插在面灯内，浇上两勺豆油，晚上点上，柔柔的火头便亮起来。母亲端起月份灯，在对应的孩子眼前和全身照一照，并念叨着：“照照头，不生疮；照照眼，不害眼；照照鼻，闻得香；照照牙，不招虫；照照耳，不耳聋，照照腚，不生病……”孩子们不管信不信，灵不灵，只管嘻嘻哈哈地围着母亲转一圈。

母亲继续去门口、墙角、粮囤、猪圈、牛棚、鸡舍等照一圈，每送一处母亲还念念有词：“照照门不招贼，照照粮囤粮满仓，照照畜圈多牛羊，照照庭院家兴旺……”祈求五谷丰登、人畜兴旺，这是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愿望。这些已是儿时的记忆，直到现在想起，心里还是满满的幸福。

油燃尽了，留下一节烧过的捻子，黑黑的，呈现出不同的形状。妈妈挨个瞧瞧，说这个像地瓜，那个像小麦，形状像什么，则预示着会收什么。在那时，丰收是人们最大的期盼，而今生活富裕了，这种关注也就淡了。

终于，家里的仪式结束了，我和弟弟急不可耐的提着灯笼跑出来。灯笼也是手工做的，找一块木板，四个角各打一个稍小一点的孔，穿上两个弯成n型的竹篾子，四周糊上红纸，用一根绳两头各系住n的顶部，把面灯放在木板上，用一根横棍挑起即可。虽不怎么精美，不怎么漂亮的灯笼，对我们来说，已是万分喜爱了。

月光下的街上，一群一群的娃娃们，挑着大小不一的灯笼，玩着，晃着。这灯笼，照亮了前街后巷。照亮了被冻红的小脸，寒冷的天气里，兴奋而快乐着，说话时嘴里吐出来的热气，在灯笼光的映照下，一缕一缕地翻转盘旋着。

一旦刮风，手里挑着的灯笼，左右摇晃着，怎么用力也稳不住。有的灯笼经风一吹，面灯滑到边上，“嘭”地一下子就烧着了灯笼。被烧着灯笼的娃娃，顾不上去吹，又不敢摔，急得哇哇大哭。挑着灯笼的玩伴们，慌忙帮着去吹，往往没吹灭同伴的火，反倒烧着了自己的灯，一下热闹起来，哭声连成一片。

……

灯笼日趋华丽，可我再也走不进那个胡同里，童年的灯火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窗外，长街回归寂静，惺忪的小城，熄了灯，入了梦，我也该睡了，或许梦中的灯火还是那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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